午夜突然惊醒。秦淮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房顶,黑夜里隐隐能渐渐的描出灯的轮廓。枕边还有冰冷的水印,秦淮伸手压住这一块。刘储说,她的脸一遇泪水,会发红。她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午夜回魂的梦,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她喝了一口昨夜的凉水,从厕所回来坐下来看。竟是刘晚的。
她握着鼠标的手一凉。
日期是两三周以前。里面有十来张“辜苏没有书”书店的照片。从开始租屋,到装修,进货,以及竣工。还有辜苏和刘晚,明朝,昭华及两个工作员的合影。照片里,他们每个人的笑得很开心。
刘晚说,自己一直想做点小生意,而辜苏又特别想开一家书店。和朋友几个,一起出资盘下来的店。
“她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喜欢看书,喜欢读诗,死文艺……哈哈!”
“她在墙上写自己的随想……”
“其实很多时候在书店里,我都能想起我们中学的时候……”
“秦淮,明朝昭华他们也都很想你……”
“有空来我们书店看看呗?我们都想你。”
……
秦淮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她把那张大家的合影做成了桌面,看着所有人的笑脸,唯独那中间没有自己。她双眼濡湿地看不清画面。
刘晚那句“她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喜欢看书,喜欢读诗,死文艺”瞬间打散了她沉寂的湖面。她怎么能不难过?旧梦重温是这世上最苦涩的事。儿时多少期许多少想象,多年后就有多少凋敝多少怅然。
是,大家都没有变,唯独她,自己都找不到心的方向。
看书读诗唱歌?那都是很久秦淮没有沾过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活脱脱的变成了时间与岁月尾摆拖印留下的俗物。这世上最悲哀的事,不就是自己成了自己曾经最最瞧不起的人?
秦淮想到,前些年自己还没大学毕业。学校里有个文学社组织的原创诗歌比赛,她兴致勃勃的两日两夜没休息好,写了四五首,乐颠颠儿地跑去问刘储。
“刘储!过来看看,帮我选一首如赛的!”
刘储正在躺椅上看书,闻声移开书,抬眼看她手中七零八落的稿纸。笔记凌乱,修改的惨不忍睹。他好性子的看了一页便移开眼:
“不错,我看着挺好。”
“你明明没有看完!不许敷衍我!”
刘储笑着拦过她坐在腿上。
“行了,你就甭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你们年轻,写的这些正当青春肆意,诗歌只有孩子才能拥有。”
“那你凭着你这老骨头的老把经验,给我看看哪个更孩子呗?”
“我看的话,完全是毁你的珍品。”
“为什么?”
“因为我们看来,都是用自己的经验历程来衡量它。完全没了诗的初衷。”
“嗯,好吧好吧。”
“趁你还年轻,还有心境玩玩这个。”
秦淮知道他什么意思,努嘴不理他。
她哭着关了电脑。大半夜的,突然她想唱歌,想念诗。
大半夜,给刘储打电话。
“喂。”
“刘储,我想给你唱歌。”
刘储听着她略微枯槁的声音,怔了一怔。
“好,你想唱什么?”
“……
我从春天走来
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
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
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
为何不让我分享
你也不问问你也不回答
怎么你会变这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到底你会怎么想
……”
很多年没有听过她这般撕心裂肺了。刘储觉得眼眶微湿。他张口想要叫她,却不知说什么。这么多年了……刘储突然想起有那么一句秦淮老爱哼的歌词来: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泪水吧嗒落在枕边。
此夜,两人都共同冰凉了脖子下的一方软枕。
其实,这么多年,他们总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重复做着对方同样在做的动作。只是他们都不察。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秦淮今天穿了一件水绿色的长裙。下班开车去了辜苏的书屋。
她自认,踏上台阶的一刹,她心口跳得有些徒然。
店里人不多,三四个人多矣。轻轻响起《river flows in you》的背景音乐。
辜苏在墙上画着什么,低头与一个伙计正说着什么。
她远远站在那里,挎着包,看她忙碌。
辜苏看见秦淮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却也没有昔日的热情。秦淮站在这里,觉得就像站在时光的隧道中,光yīn百态,她自己也数不清楚,究竟是从何时起,苏苏竟不是苏苏了。仅仅是辜苏。
“你来了。”
“嗯,你们新开业,我来踩踩喜头。”
辜苏浅浅笑笑,带她随处看看。
秦淮注意到一处墙壁上写着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
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保尔.艾吕雅《凤凰》”
她的眼泪再不受控制的滑落在前胸。她转身去看辜苏。辜苏只是不看她,也静静看着墙上的字。
秦淮突然有一种错觉,她仿佛被时光遗忘在了旧日子里。所有的人都应经长大,唯她,不懂所有的人在想什么。
辜苏好久不看她,很平静的开口:
“苏皖找着了。”
“……”
“你猜,她在哪呢?”
“……”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