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住橹,小船在一次次的冲
击下依然顽强地迎浪而上,避开礁石浅滩,显示着自己决不随波逐流的意志。河
水扑上船帮,撞得粉碎,被风吹到我的脸上,凉凉的,带着水腥和土气。黄河,
母亲河啊,莫非这就是母亲乳汁的味道?
猛可里一声长长的吆喝响彻阴霾的天空,在河面与山谷间回荡:
“上去个高山
——望平川,
望见我那二妹妹呀
——在河湾。
黄河流水哟
——归东海。
哥哥想妹妹哟
——走不到跟前。”
我抬头循声望去,一个穿着老羊皮袄的身影和几只山羊一起消失在峭壁之巅
的一棵枯树后面,而他的歌声却余音袅袅。这时小船已冲过了峡口,眼前又是一
片宽广舒缓的水面。
“真好听。”我轻轻地说。
仿佛是听见了我的话,那位不知名的牧羊人响脆脆地甩了一记羊鞭,霎时天
地间回声四起,紧接着他又在看不见的地方唱出另一首曲子,站在船尾摇橹的老
船工起歌而应。
这次他们所唱的曲词满是当地的方言,我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曲调凄凉高
亢,充满了无尽的辛酸。二人你一段,我一段,如同两只孤雁在空中盘旋相扑,
搏风穿云,终于越飞越高,越高越远,最后牧羊人的歌声远远地消失在天边,飘
散了踪影。
一路无语,临近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一直默默撑船的老船工邀请我到他家里
作客。他说人老了之后会有很灵的预感,他预感我下次来黄河的时候,自己可能
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六次来到黄河,六次都是由他摆渡,这是一种缘分。
在离别的时候,到他家坐坐,喝点酒,也不枉了这多年的相识一场。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他平静地说。
这正合我意,刚才那一段民歌融合了信天游和“花儿”两种风格,是我生平
从未听到过的,我在潜意识中把自己想象成为古代的采诗官,这个浪漫的职业需
要到一切可能的地方去收 艺术的财富,但我不是传播花粉的蜜蜂,我只是一只
吸吮花粉的蝴蝶,而且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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