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得以存活,也顺便得养肥了四周山头的土匪,让得小城小县的地方官府苦不堪言。
    平民纳税养的贵族,贵族却赡养了山匪以回报平民。
    何等得可悲。
    但是那些贵族真能不知道这所作所为的后果吗。
    不需要,他们从乞丐这得到了感恩,从这得到了气运,便够了。
    靠着大树躯干,绿袍少年伸出手撩拨着额前的碎发,用手指一圈圈缠绕,视线缥缈虚幻,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想,路在何方。
    他在想,身在何处。
    他想不明白。他忘记了自己曾经许愿的少年游,曾经梦想的出鞘,渡江为何,彼岸为何,那天是否变了,那天下局势在如何得变幻,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甚至是,不知要不要活下去。
    这条太远了,看不清,连自己都看不清。
    哪怕是现在他都依旧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就像有人拿着勺子在掏他的身体,一勺一勺,直至将他掏空。
    他不仅不再天骄,冻得,连少年都算不上了。
    太冷了。
    冷得没了尊严。他以为他有骨气,可以坚挺,他以为他有血性,会反抗,他以为自己肯努力就会有希望,就能怒掀风浪……
    其实,他不算什么。他看清自己了。软骨头。
    绿袍少年淡漠一笑,很平静。
    他已经不会羞耻了。
    跟那些乞丐一样。
    看着这些吸血鬼,看着这成片的浪人轩禅沉默。
    自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不要多管闲事,二是只要跪下,就饿不死。
    本来就是肮脏的蝼蚁,要什么尊严。
    活着才是最大的道理。
    他们麻木了,他们习惯了,他们从中获益,觉得这就是真理。
    轩禅嘲弄轻笑。他和这些乞丐不是一样吗。有手有脚,少年模样,跪在冻土之上,好像一条狗。
    不都一个模样吗。没有身份证明,不能安居,无法修行,生来践踏,没有牵挂,随风飘,死了都没人收拾。
    天南村和他还有瓜葛吗,他能累死在路上。那一批天骄和他有瓜葛吗,他们是天骄,而他只是牲口。那锦衣少年和他有关系吗,远行七千里,此生不见。这世界和他有关联吗,虚假,假得他像是不存在一般。
    笑给谁看,哭给谁听?
    少年平静。
    好平静。没有情绪。这就是现实呀,挣扎什么,反抗什么。
    真是安稳。
    月色宁静,远处洛城爆竹声声,近处乞丐们安然静怡。
    他们受过苦难,觉得自己太过倒霉,所以自认倒霉,跪下了,做了乞丐。
    现如今还活着的这些乞丐们大多八面玲珑,是天生的台柱子。毕竟贵族也不是傻子,若没本事也得不到施舍,故而别看他们吃穿破烂,他们在这只是为了攒钱,等到黄金百两驭车北上,换一身行头,那就是一方地主。
    所以民间也有“洛城北道,寸土寸金”的说法,这原意说的是乞丐太多了,想活着就得抢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极为难得,后来延伸成了这些老乞丐四处存钱,以至于“寸土寸金”。
    从侧面也可以看得出来,那些贵族施舍的不是实物,而是钱两。
    也难怪这北道来往的车马物定价如此一致,大约是想以此将赏钱捞回去吧。
    绿袍少年闭目修养,不再去理会这身外之物,独自狼狈。
    洛城北道是比之西部更加凶残、野蛮的地方。是会吃人的。
    太饿了。
    春风吹落了枯黄的树叶,少年无力地昏睡过去。
    在睡梦中,草长莺飞。
    是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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