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吼道,声音异常压抑,仿佛带着血,“不是。不是······”
焚厌惊讶地望着他。应雁书继续说道:“那时,我们兄弟俩恰好被困在墓道最深处。后来发生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们起初想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整整一天过去了,救援没有等到,墓道反而出现了二次崩塌的迹象。不得已,我们只得继续深入。最终发现,这只是一处修建到一般便被舍弃的废墓,尽头是一片溶洞迷宫。顺着水声,我们找到了一条暗河,又顺着暗河找到了一处天坑。”
“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哪一刻,像那时一样,如此渴望阳光。可我们在跑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天坑下的岩壁边正坐着一个男人。他没有穿衣服,好像受了伤,看起来比我们两个还要虚弱一些。我们凑上前去看他,哥哥把他扶了起来。这时,他抬起头来,冲着我们诡异地笑了一下。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笑容,每次做噩梦的时候它都会出现,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是那么清晰。”
“他的脑袋突然变瘪,眼珠却变得更大,偏移向两侧。他的嘴唇向前刺出,变尖,变硬。上唇和鼻子融成一体。牙齿也消失了。一个人,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长着鹰嘴的怪物。”说这话的时候,应雁书低着头,将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遮在乱发之下,“它张开鹰嘴,咬向哥哥的脖子。哥哥躲了一下,怪物没咬到脖子,但咬中了肩膀。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我吓坏了,从岩壁边滑了下去,滚到河岸边。当我爬起来的时候,看见怪物将哥哥压在身下。它浑身长满了羽毛,尖啸声就像一个疯子在惨笑,渗得人脊骨发毛。原本的头发变成翎冠,手臂变成翅膀,双脚变成爪子,根本就是一只身形比普通人还要大上一些妖鹰。哥哥还在挣扎,他一只手抓住怪物的喙,另一只手好像揪住了怪物胸前的什么东西。”
“哥哥在呼救,在喊我的名字。我听见了,每一个字音传入我的大脑都是那么清楚,至今也没有忘掉。但是,当时的我太小了,我从没有见过那样可怕的场景。我就这么跪在乱石滩上,一动也不敢动,看着哥哥的反抗一点点弱下来。怪物腾出一只爪子,将哥哥的脖子拧断,脸刚好对着我。”
“哥哥揪着怪物胸口的手臂倒了下来,手上满是鲜血。怪物收起了巨大的翅膀,这是我才发现,它的的胸口有三道极度狰狞的伤口,正因哥哥刚才的反抗血流不止。它原本就重伤在身,强弩之末,因此哥哥才能支撑那么久。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刚才上去帮忙的话,哥哥也许不会死。怪物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付我了。它抓起哥哥的尸体,摇摇晃晃地飞出天坑,不见了。”
“我不记得我在原地跪了有多久。后来,我顺着之前留下的印记原路返回,听见回声,与救援的人回合。当时我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整整一年后才恢复正常。其他人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被困太久因而惊吓过度。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哥哥,无奈下宣布了哥哥罹难的消息。嫂子悲伤过度,动了胎气,生文文的时候一度难产,大出血。文文出生后,嫂子撑了几天,还是因感染去世。”
“我有过几次想要说出真相,但怎么也开不了口。那个怪物,那头半妖,成了我一生的噩梦。所以,当我再长大一些,发现从小抱我到大的钊伯竟然也是半妖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对不起,钊伯。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不相信你的理由。但是我恨呀。仇恨压抑在胸口那么多年,就像一团火,随时会把我烧掉。它需要一个出口,而那个出口,只能是你。对不起,钊伯。你刚才说的很对。这么多年来,我真正恨的一直是自己。对你的恨,只是我逃避现实的出路。”
说着说着,应雁书突然跪在了焚厌身前。
“钊伯,请务必最后原谅我一次,替我照顾文文。”
还不待焚厌有什么反应,一旁的文文立刻冲上前,红着眼圈对应雁书喊道:“你又要去哪里?”
“如果我能回来······”应雁书并没有回答,继续自言自语着。
“你每次都用这话骗人。”应文萱眼泪夺匡而出,大声吼道,将应雁书打断。
“咚”地一声,应雁书的脑袋重重磕在小院的石板路上。应文萱愣了一下,看着匍匐在地、狼狈不堪的应雁书,泪水如珠串般落下,哭着跑进了屋里。在文文经过他身边时,应雁书的肩膀颤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起身。
焚厌面色复杂,蹲了下来,伸手搭在应雁书的肩上。
“雁书,你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还有,撒澜和你是什么关系?”
应雁书直起上半身,额头上新增的血印又添几分酸楚。他略有疑惑地望着焚厌,道:“我可能是无意中弄丢了单怀殛什么心爱的东西。你说的是什么?撒澜?不认识,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单怀殛。”焚厌眉头紧皱,“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被魅部盯上而已,没想到······连眢都不敢轻易与他作对啊。你要去干什么?非去不可吗?”
应雁书脸上浮起一抹自嘲式的笑容,旋即认真地对焚厌说道:“钊伯,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闻言,焚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正色道:“你认真的?别忘了,你可是文文唯一的亲人。这样意气用事,对于文文而言,未免太自私了。”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这是我欠文文的,我认。”应雁书无奈地摇了摇头,“钊伯,以你的实力,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的。那种被人踩在脚底的、肆意践踏、却没有任何还手能力的感觉。我不想再品尝第二次了。我明白,在真正的强者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但就像孤树面对风暴那样,即便被拦腰斩断,也要留下几根木茬,刺向天空的方向。这种想法在别人看来很幼稚,但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不想等到一无所有的时候再去后悔,我想真正对自己负责一次。”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任性一次了。”焚厌笑道。
“有些人很理智,但那不是我。”应雁书也跟着笑道。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跟我和解了,原来是要我照顾文文,不得已把我当救命稻草了呀。你要去哪?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不,这事必须由我出面,否则也没了意义。文文还需要人照顾,钊伯你还是不要与单怀殛交恶为好。”
说罢,应雁书站起身来,向焚厌鞠了一躬,拖着半残的身体,倒提断剑,离开了小院。
焚厌看着应雁书离去的方向,在心中叹道:“对不起了,雁书。我也想好好照顾文文,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管。但是,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正等着去我负责啊。”
与此同时,应文萱背着小布囊与木剑从屋里走了出来。焚厌回头一望,只见文文红着眼眶,倔强地与他对视着,带着哭腔问道:“他去哪了?”
“你还是和你小叔更像啊。”焚厌苦笑着,双手环抱在胸前,面对院门感慨道,“雁书啊,你有你的选择,别人自然也有别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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