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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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唇男人
    歪唇男人

    歪唇男人

    艾萨·惠特尼是圣乔治大学神学院已故院长伊莱亚斯·

    惠特尼的兄弟,他沉溺于鸦片烟,瘾癖很大。据我所知,他染上

    这一恶习是由于在大学读书时产生的一种愚蠢的怪念头造成

    的。当时他因为读了德·昆西对梦幻和激情的描绘,就将烟①

    草在鸦片酊里浸泡过后来吸,以期获得梦幻和激情的效果。他

    象许多人一样,后来才发觉这样做上瘾容易戒除难,所以他多

    年来便吸毒成癖不能自拔,他的亲属和朋友们对他既深为厌

    恶,同时又不无怜惜之感。他的那副神态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面色青黄憔悴,眼皮耷拉,两瞳无神,身体缩成一团蜷曲在一

    把椅子里,活现出一副落迫王孙的倒霉相。

    一八八九年六月的一个夜晚,有人在门外揿铃,那正是一

    般人开始打呵欠、抬眼望钟的时刻。我当即从椅子里坐起身

    来,我的妻子把她的针线活放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一副不乐意

    的样子。

    ”有病人,”她说,“你又得出诊了。”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忙了一整天,疲惫不堪,刚从外面回

    来。

    ①thomasdequincey,1785—1859,英国

    作家。——译者注

    我听到开门声和急促的话音,然后一阵快步走过地毡的

    声响。接着我们的房门突然大开。一位妇女身穿深色呢绒衣

    服,头蒙黑纱,走进屋来。

    ”请原谅我这么晚来打搅您!”她开始说,随即克制不住自

    己,快步向前,搂着我妻子的脖子,伏在她的肩上啜泣了起来。

    ”噢!我真倒霉!”她哭着说,“我多么需要能得到一点儿帮助

    啊!”

    ”啊!”我的妻子说,同时掀开她的面纱,“原来是凯特·惠

    特尼啊。你可吓着我了,凯特!你进来时我简直想象不到是

    你!”

    ”我不知道怎样才好,我就直接跑来找你。”事情总是这

    样。人们一有发愁的事,就来找我的妻子,好象黑夜里的鸟儿

    齐向灯塔一样来寻找慰藉。

    ”我们很高兴你的来临!不过,你得喝一点兑水的酒,平静

    地坐一会儿,再跟我们讲是怎么一回事,要不然我先打发詹姆

    斯去就寝,你看好吗?”

    ”哦!不,不!我也需要大夫的指点和帮助呢。是关于艾

    萨的事情,他两天没回家了。我为他害怕极了!”

    对我来说作为一个医生,对我妻子来说作为一个老朋友

    和老同学,听她向我们诉说她丈夫给她带来的苦恼,这已经不

    是第一次了。我们尽量找些类似这样的话来安慰她,例如,她

    知道她的丈夫在哪里吗?我们有可能替她把他找回来吗?

    看来好象有可能。她得到确切的消息说,近来他的烟瘾一

    发作,就到老城区最东边的一个鸦片馆去过瘾。到目前为止,

    他在外放荡从来不超出一天,每到晚上他就抽搐着身体,垮掉

    了似的回到家里。可是这次鬼迷心窍已经四十八小时了。现

    在准是躺在那儿,和在码头上的社会渣滓偃卧在一起吞云吐

    雾地吸毒。或者竟在酣睡,好从鸦片所起的作用中缓过劲来。

    到那儿一定会找得到他,这一点她确信无疑。地点是天鹅闸巷

    的黄金酒店。可是,她可怎么办呢?她,一个年轻娇怯的女人

    家,又怎能闯进那样一个地方,把厮混在一群歹徒中间的丈夫

    拽走呢?

    情况就是如此,而且当然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我想是否

    就由我陪同她去那地方呢?随着,又一转念,她又何必去呢?我

    是艾萨·惠特尼的医药顾问,以这层关系讲,我对他有些影响

    力。我倘若独自前往,也许能解决得更好些。我答应她,如果

    他真是在她告诉我们的那个地方的话,我会在两小时内雇辆

    出租马车把他送回家去。于是,在十分钟内,我就已经离开了

    我的那张扶手椅和那舒适愉快的起居室,乘了一辆双轮小马

    车,在向东疾驶的途中了。这趟差事,当时我已觉得有点离奇,

    不过只有到了后来才显出它是离奇到了何等程度。

    但是,在我这探奇之始,倒没有多大的困难。天鹅闸巷是

    一条污浊的小巷,它隐藏于伦敦桥东沿河北岸的高大码头建

    筑物后边。在一家出售廉价成衣的商店和一家杜松子酒店之

    间,靠近有一条陡峭的阶梯往下直通一个象洞穴似的黑乎乎

    豁口,我发现了我要寻访的那家烟馆。我叫马车停下来等着,

    便顺着那阶梯走下去。这阶梯的石级中部已被川流不息的醉

    汉们双脚踩磨得凹陷不平。门上悬挂着灯光闪烁不定的油灯。

    借着灯光,我摸到门闩,便走进一个又深又矮的房间,屋里弥

    漫着浓重的棕褐色的鸦片烟的烟雾,靠墙放着一排排的木榻,

    就象移民船前甲板下的水手舱一样。

    透过微弱的灯光,可以隐约瞧见东倒西歪的人躺在木榻

    上,有的耸肩低头,有的屈膝蜷卧,有的头颅后仰,有的下颔朝

    天,他们从各个角落里以失神的目光望着新来的客人。在幢幢

    黑影里,有不少地方发出了红色小光环,微光闪烁,忽明忽暗。

    这是燃着的鸦片在金属的烟斗锅里被人吮吸时的情景。大多

    数人静悄悄地躺着,也有些人自语,还有人用一种奇怪的、低

    沉而单调的语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种谈话有时滔滔

    不绝,嘟嘟囔囔,尽谈自己的心事,而把人家对他讲的话都当

    耳边风。在远处一头,有一个小炭火盆,炭火熊熊。盆旁一只

    三足木板凳上坐着一个瘦高的老头,双拳托腮,两肘支在膝盖

    上,双目凝视着炭火。

    当我进屋时,一个面无血色的马来人伙计兴冲冲地走上

    前来,递给我一杆烟枪和一份烟剂,招呼我到一张空榻上去。

    ”谢谢你。我不是来久呆的,”我说,“我有一位朋友艾萨·

    惠特尼先生在这里。我要找他说话。”

    在我右边有人蠕动并发出喊声。我透过暗淡的灯光瞧见

    惠特尼面色苍白,憔悴不堪,邋里邋遢,睁大眼睛盯着我。

    ”天哪!原来是华生!”他说,他答话的样子显得既可怜又

    可鄙,他的每条神经似乎都处于紧张状态。”嘿,华生,几点钟

    了?”

    ”快十一点钟了。”

    ”哪天的十一点钟?”

    ”星期五,六月十九日。”

    ”我的天!我一直认为是星期三。今天是星期三,你吓唬

    人干什么?”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开始放声痛哭ae餦f1

    来。

    ”我告诉你,今天是星期五,没错。你的老起一直等你两天

    了。你应当感到羞耻!”

    ”对!我应当感到羞耻,不过你弄错了,华生,因为我在这

    里只不过呆了几个小时,抽了三锅,四锅……我记不得抽了多

    少锅了。不过我要跟你回去。我不该让凯特担心害怕,可怜的

    小凯特呀!扶我一下!你雇马车来了吗?”

    ”是的,我雇了一辆,等着呢。”

    ”那末,我就坐车走吧。不过,我一定欠了帐。看看我欠了

    多少,华生。我一点精神也没有了。我一点也照顾不了自己。”

    我走过两排躺着人的木榻间的狭窄过道,屏息敛气,免得

    去闻那鸦片令人作呕和发晕的臭气,到处寻找掌柜的。我走过

    炭火盆旁的那个高个子时,觉得有一只手突然猛拉了一下我

    上衣的下摆,有人低声说:“走过去,再回头看我!”这两句话清

    清楚楚地落入我的耳鼓。我低头一看,这话只能是出自我身边

    的老头之口。可是,此时他还是和刚才一样,全神贯注地坐在

    那里。他瘦骨嶙峋,皱纹满面,衰老佝偻,一支烟枪耷落在他的

    双膝中间,好象是因为他疲乏无力而滑脱下去似的。我向前走

    了两步,回头看时,不觉大吃一惊。幸亏我极力克制才没有失

    声喊叫出来。他也转过身来,除了我,谁也看不见他。他的身

    体的形状已经伸展开了,脸上的皱纹也业已消失,昏花无神的

    双眼又炯炯有神。这时,坐在炭火盆边望着吃惊的我而咧嘴发

    笑的,不是别人,竟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暗暗示意叫我到

    他身边去,随即转过身去,再以侧面朝向众人时,马上又显出

    一副哆哆嗦嗦、随口乱说的龙钟老态。

    ”福尔摩斯!”我低声说,“你究竟到这个烟馆来干什么?”

    ”尽量放低声些,”他回答说,“我耳朵很灵。如果你肯帮个

    大忙,打发开你的那位瘾君子朋友,我倒很高兴能够和你稍微

    谈几句话。”

    ”我有一辆小马车在外边。”

    ”那末,请让他坐了回去吧!对他你可以放心,因为他显然

    已经没有精神再去惹事生非了。我建议你再写个便条,托马车

    夫捎给你的妻子,说咱俩又搭上伙啦。你在外边等一会,我过

    五分钟就出来。”

    要拒绝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任何请求是很难的,因为他

    的请求总是极其明确,又总以这样一种巧妙的温和态度提出

    来的。总之,我觉得,惠特尼只要一登上马车,我的使命实际上

    就告完成了。至于余下的事,能够和我的老友共同携手去进行

    一次非同寻常的探奇涉险那是再好没有了,而探险对他说来,

    却是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情。我用了几分钟时间写好便条,代

    惠特尼付清了帐,领他出去上车,目送他在黑夜中乘车辚辚而

    去。不久,一个衰老的人从那鸦片烟馆里出来,这样我就同歇

    洛克·福尔摩斯一起走到街上来了。大约走了两条街的路程,

    他总是驼着背,东摇西晃,蹒跚而行。然后,他向四周迅速地打

    量了一下,站直了身体,爆发出一阵尽情的欢笑。

    ”华生,我估计,”他说,“你想象我在注射可卡因和气它一

    些你从医学观点来看也并不反对的小毛病之外,又添了一个

    阿芙蓉癖吧。”

    ”我当然很感惊奇会在那里看到你。”

    ”不过不会比我在那里发现你惊奇得更厉害。”

    ”我来找一位朋友。”

    ”而我是来找一个敌人的。”

    ”敌人?”

    ”是的,是我的一个天然的敌人,或者,我将称之为我的一

    个当然的捕获物。简单地说,华生,我正在进行一场很不平凡

    的侦查。我打算从这些烟鬼的胡言乱语中找到一条线索,正如

    我从前干过的一样。倘若在那烟馆里有人认出我来,那么,顷

    刻之间,我的性命就会断送掉了。以前我曾为自己的目的到那

    里去侦查过。那个开烟馆的无赖印度阿三就曾发誓要找我报

    仇。在保罗码头附近拐角处那房子的后面有一个活板门,它能

    说得出一些奇怪的、在月黑风高之夜在那里经过的东西的故

    事。”

    ”什么!你莫非说的是些尸体?”

    ”唉,是尸体,华生。如果我们能够从每一个在那个烟馆里

    被搞死的倒霉蛋身上得到一千镑,我们就成为财主啦。这是沿

    河一带最险恶的图财害命的地方。我担心内维尔·圣克莱尔

    进得去,出不来。可是我们的圈套应当就设在这儿。”他把两个

    食指放在上下唇之间,吹出尖锐的哨声,远处也回响起同样信

    号的哨声,不久就听到一阵辘辘的车轮声和得得的马蹄声。

    ”现在,华生,”福尔摩斯说。这时一辆高轩的双轮单马车

    从暗中驶出,两旁吊灯射出两道黄色的灯光。”你愿意跟我一

    块去吗?”

    ”如果我对你有所帮助的话。”

    ”噢,靠得住的伙伴总是有用的;记事的人更没有说的了。

    我在杉园的房间里有两张床铺。”

    ”杉园?”

    ”是的,那是圣克莱尔先生的房子。我进行侦查时就住在

    那里。”

    ”那末,它在什么地方?”

    ”在肯特郡,离李镇不远。我们要跑二十来里路。”

    ”我可是一无所知啊。”

    ”当然是喽,所有的情况,不久你就会明白的。跳上来吧!

    好了,约翰,不麻烦你了,这是半克朗。明天等着我,大约十①

    一点钟。放开马疆绳吧,再见。”

    他轻轻抽了那马一鞭子,马车就疾驰起来,经过了一条条

    黑黝黝的寂静无人的街道,嗣后,路面渐渐宽阔起来,最后飞

    驰过一座两侧有栏杆的大桥,桥下黑沉沉的河水缓缓地流着。

    向前望去,又是一片尽是砖堆和灰泥的单调的荒地,四野阒

    然。只有巡逻警的沉重而有规律的脚步声,或者偶尔有某些留

    连忘返的狂欢作乐者在归途中纵歌滥喊,才间或打破寂静。一

    堆散乱的云缓缓地飘过天空,这儿那儿一两颗星星在云缝里

    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福尔摩斯在沉寂中驱车前进。他头垂胸

    前,仿佛深思入幻。我坐在他身边,非常纳闷这件新案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儿,竟使他耗费如此之大的精力,但又不敢打断他

    的思潮。我们驱车走出好几里,来到郊外别墅区的边缘,这时

    他才摇摇身子,耸耸肩膀,点燃了烟斗,显出自鸣得意的神气。

    ”你有保持缄默的天赋,华生,”他说,“它使你成为非常难

    ①(英国)带王冠的旧制五先令硬币。——译者注

    得的伙伴。我向你保证确实是这样:和别人互相交谈,对我是

    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是能令人全都满

    意的。我想不出今晚那位可爱的年轻妇人到门口来迎接我时

    该对她说些什么。”

    ”你忘了我是一无所知的。”

    ”在我们到达李镇之前,我恰好有时间对你讲明本案的情

    节。看来似乎简单得出奇,但是,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毫无

    疑问,线索很多,但我抓不到个头绪。现在,我来简明扼要地把

    案情讲给你听,华生,也许你能在对我来说是一起漆黑之中看

    到一线光明。”

    ”那么,你就说吧。”

    ”几年前——说得更确切些,是在一八八四年五月里——

    有位绅士,名叫内维尔·圣克莱尔,来到李镇。这个人显然很

    有钱。他购置了一座大别墅,把庭园整治得很漂亮,生活得很

    豪华。他逐渐和邻近许多人交上朋友。一八八七年,他娶了当

    地一家酿酒商的女儿为妻,生下两个孩子。他没有职业,但在

    几家公司里有投资。他照例每天早晨进城,下午五点十四分从

    坎农街坐火车回来。圣克莱尔先生现年三十七岁,没有什么不

    良癖好,堪称良夫慈父,与人无忤。我可以再补充一句,目前他

    的全部债务,据我们查明,共计八十八镑十先令,而他在首都

    郡银行里就有存款二百二十镑。因此,没有理由认为他会为财

    务问题而苦恼。

    ”上星期一,圣克莱尔先生进城比平时早得多。出发前他

    说过有两件重要事情要办,还说要给小儿子带回一盒积木。说

    来也巧,在那同一个星期一,他出门后不久,他的太太收到一

    封电报说有个贵重的小包裹——她一直等着这包裹——已经

    寄到亚伯丁运输公司办事处等她去取。好了,如果你熟悉伦敦

    的街道,你会知道公司的办事处是在弗雷斯诺街。那条街有一

    条岔道通向天鹅闸巷,就是今晚你见到我的地方。圣克莱尔太

    太吃过午饭就进城了,在商店买了些东西就到公司办事处去,

    取出包裹,在回车站走过天鹅闸巷时,正好是下午四点三十五

    分。你明白了吗?”

    ”听得很清楚。”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星期一那天天气十分炎热,圣克莱

    尔太太步伐缓慢,四下张望,希望能雇到一辆小马车,因为她

    发觉她不喜欢周围的那些街道。正当她<a href=" target="_blank">一路走过

    一路走过天鹅闸巷时,

    突然听见一声喊叫或哭号,看到她的丈夫从三层楼的窗口朝

    下望着她,好象在向她招手,她吓得浑身冰凉。那窗户是开着

    的,他的脸她看得很清楚,据她说他那激动的样子非常可怕,

    他拚命地向她挥手,但忽然消失于刹那之间,好象他身后有一

    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把将他猛拉回去一样。她那双女人所具

    有的敏锐的眼睛猛地看到的一个异常的地方是他穿的虽然是

    他进城时的那件黑色上衣,可是他的脖子上没有硬领,胸前也

    没有领带。

    ”她确信他出了什么事故,便顺着台阶飞奔下去——因为

    这房子恰恰就是今晚你发现我呆过的那个烟馆——闯进那栋

    房子的前屋,当她穿过屋子正想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在楼

    梯口,她遇到了我说过的那个印度人,被他推了回来。接着又

    来了一个丹麦助手,一起把她推到街上。她心里充满了无穷的

    疑虑和震惊,急忙沿着小巷冲了出去,万想不到非常幸运,在

    弗雷斯诺街头,遇见了正在去值岗上班途中的一位巡官和几

    名巡捕。那巡官同两名巡捕随她回去。尽管那烟馆老板再三

    阻拦,他们仍然进入了刚才发现圣克莱尔先生的那间屋子。在

    那间屋子里看不出有他在那儿呆过的迹象。事实上,在整个那

    层楼上,除了一个跛脚的、面目可憎的家伙似乎在那里住家以

    外,没有见到有其他任何人。这家伙和那个印度人同声赌咒发

    誓说,那天下午没有任何人到过那层楼的前屋。他们矢口否

    认,使得巡官无所适从,并且几乎认为圣克莱尔太太看错了

    人;这时,她突然大喊一声,猛扑到桌上的一个校荷木盒前,把

    盒盖掀开,哗地倒出来一大堆儿童玩具积木,这就是他曾答应

    要带回家去的玩具。

    ”这一发现,加上那瘸子表现出明显的惊慌失措的样子,

    使巡官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所有房间都进行了仔细检查,结

    果表明一切都与一件可憎的罪行有关。前屋陈设简朴,作为起

    居之用。这间屋子通向一间小卧室,由小卧室望出去,正对着

    一段码头的背部。码头和卧室窗户之间是一窄长地段,退潮时

    是干涸的,涨潮时则为至少四英尺深的河水所淹没。卧室的窗

    户很宽敞,是由下边开的。在检查房间时,发现窗框上有斑斑

    血迹,还有几滴滴在卧室的地板上。在前屋中,猛地拉开一条

    帷幕在它的后面发现有圣克莱尔先生的全套衣服,只缺那件

    上衣。他的靴子、袜子、帽子和手表——都在那里。从这些衣

    物上都瞧不出有什么暴行的痕迹,此外也看不到圣克莱尔先

    生的踪影。他显然一定是从窗户跑出去的,因为没有发现有别

    的出路。从窗框上那些不祥的血迹看来,他想游泳逃生是不大

    可能的,因为这幕悲剧发生的时候,潮水正涨到了顶点。

    ”再说说看来直接与本案有牵连的歹徒们吧。那个印度阿

    三是个出名的劣迹昭彰的人。不过,根据圣克莱尔太太的说

    法,她的丈夫出现在窗口以后仅仅几秒钟,他就已经在楼梯脚

    那里了。这人至多不过是这桩罪案的一个帮凶而已。他分辩

    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申明他对楼上租户休·布恩的一切行

    动都一无所知。他对于那位下落不明的先生的衣物出现在那

    屋子里的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印度阿三老板的情况就是这些。那个阴险的瘸子住在三

    层楼上,一定是最后亲眼看见圣克莱尔先生的人。他名叫休·

    布恩,他的丑恶的面孔,素为常到伦敦旧城区来的人们所熟

    知。他以乞讨为生,由于要避免警察的管制,他装作卖蜡火柴

    的小贩。就在针线街往下走不远,靠左手一边,可能你已注意

    到有一个小墙角,他每天就坐在那里,盘着腿儿,把少得可怜

    的几盒火柴放在膝上。由于他有着一副令人哀怜的样子,布施

    给他的小钱就犹如雨点般地落进放在人行道上他身边的一顶

    油腻的皮革帽子里。在我想到必须对他的以乞讨为生的情况

    进行了解以前,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观察过这个家伙;但只有在

    了解他的乞讨情况之后,我才对他在一会儿工夫收获之多深

    感吃惊。你知道他的形象是那么异常,没有一个由他面前路过

    的人能不看他一眼的。一头蓬松的红头发;一张苍白的面孔被

    一块可怕的伤疤弄的更加难看,这块伤疤,一经收缩就把上唇

    的外部边缘翻卷上去了;一副叭儿狗似的下巴;一双目光锐利

    的黑眼睛,这两只眼睛和他的头发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照;这

    一切都显示出他和一般乞丐不同。而且,他的智力也显然是超

    群的,因为过路人投给他无论是什么破烂东西时,他都有话可

    说。现在我们知道他就是那个在烟馆里寄宿的人,并且也正是

    最后目睹我们想寻找的那个绅士的人。”

    ”可是,一个瘸子!”我说,“他单独一个人能把一个年轻力

    壮的男子怎么样?”

    ”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点来说,他是个残废人;但是,在

    其它方面,他显然是有劲儿和营养充足的人。当然你的医学经

    验会告诉你,华生,一肢不灵的弱点,常常可由其它肢体的格

    外健壮有力而得到补偿。”

    ”请继续说下去。”

    ”圣克莱尔太太一见窗框上的血迹就晕了过去,由一位巡

    捕用车伴送她回家,因为她留在现场无助于侦查。巴顿巡官负

    责本案,将房屋全部仔细察看过了,但没有发现对破案有所启

    发的东西。当时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把休·布恩立刻逮捕

    起来,使他得到了可能和他那印度朋友互相串供的几分钟的

    时间。不过,这个错误很快就得到了纠正。他被拘捕并受到搜

    查,可是并未发现任何可以将他定罪的证据。的确,他的汗衫

    右手袖子上有些血斑,但他指着他的左手第四指靠近指甲被

    刀割破的地方,说血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还说不大功夫以前他

    曾走到窗户那边去过,那里被发现的血斑无疑也是这么来的。

    他坚决否认曾见过圣克莱尔先生,并且发誓说,至于在他的房

    间里发现的衣物,他和警方同样感到是个谜。而对圣克莱尔太

    太所说她确实看到她丈夫出现在窗前这一点,他说她一定是

    发疯了,否则是在做梦。后来尽管他大声抗议,还是把他带到

    警察局去了。另一方面,巡官就留在那所房里,希望在退潮后

    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居然找到了,虽然在那泥滩上他们没找到他们生怕找到

    的东西。因为找到的不是内维尔·圣克莱尔本人,而是他的上

    衣。这件上衣无遮盖地遗留在退潮后的泥滩上。你猜想他们

    在衣袋里发现了些什么?”

    ”我想象不出。”

    ”是的,我想你是猜不到的。每个口袋里都装满了便士和

    半便士——四百二十一个便士和二百七十个半便士。无怪乎

    这上衣不曾被潮水卷走。可是人的躯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

    那房子和码头之间的退潮,水势汹涌。看来很可能是这沉甸甸

    的上衣留了下来,而被剥光了的躯体却进河里去了。”

    ”不过,据我所知,他们发现所有别的衣服都在屋子里,难

    道他身上只穿着一件上衣不成?”

    ”不,先生,可是这件事也许能自圆其说。假定布恩这个人

    把内维尔·圣克莱尔推出窗外——可是没有人亲眼看见此事

    ——那时他会再干什么呢?当然他马上就会想到要消灭那些

    泄露真情的衣服了。这时他会抓起衣服来,抛出窗外去。而在

    他往外抛的当儿,他会想到:那件上衣要随水起浮,沉不下去。

    他的时间已经很少了,因为他已听到那位太太为要抢上楼而

    在楼下吵闹,也许他已从他的印度同伙那里听说有一批巡捕

    正顺着大街朝这个方向急忙跑来。这时已刻不容缓。他一下

    子冲到密藏他从乞讨中积累起来的银钱的地方。看到那些硬

    币,他能抓起多少,尽量往衣袋里塞,这样为的是确保上衣能

    够深沉水底。他把这件上衣抛了出去以后,还想用同样的方法

    处理别的衣服,如果不是已听到楼下匆促的脚步声的话。可是

    这时巡捕已经上楼来了,他仅仅来得及把窗户关上。”

    ”听起来确实可能是这样。”

    ”喏,咱们就权且当它是个有用的假定吧,因为还没有比

    这更好的假定。我已经说过,休·布恩被捕了并被关到警察局

    里去,可就是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证实他以往有什么罪嫌。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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