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的脑袋里仍然清晰地保存着妈妈那一路奔跑的姿态和入水那一
刻的优美图像。因为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根本看不到女人下水游泳,甚至压根就
不相信女人也有会游泳的,而妈妈不仅下了水,而且那入水的镜头竟然是那样的
好看,游泳的技术又是那样的娴熟。
我第一次看到妈妈挨斗是多久,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我们下放时正遇中共九
大前后,那时几乎天天有批斗会,父母几乎每次都要和众多的四类们一同挨斗、
游街。
那种全因为出身而没有丝毫个人原因的批斗,其批斗的内容也全是空洞的,
只是众多的四类排列在一起让人捆着、撅着,并不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给我
留下的特别深的印象的,是妈妈作为破鞋被揪出来后的挨斗。
那是我已经上七年级(为什么有七年级,后文有说明),因为那时的批斗已
经不象九大前后那么激烈,妈妈便重又回到我们公社的中学教书。这天的早上,
妈妈早早地做了饭,便比往常早许多的一个人出去了。临出门时,让所有那个年
代我的同龄人绝对享受不到的,她抱了差不多已高出她一头的我亲了一口,对我
说:“记住妈妈的话,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怕”,看着我不解的神色,又坦然
地说:“妈今天要挨斗。”
听她说到自己要挨斗的神态,绝对令人想象不到,那似乎不是在说自己,而
是在说某一部电视剧中的某个人或某个事似的,看不到惊慌与恐惧,我不知她是
强烈的伪装才有这样的效果,还是本性就是这个样子,今天我想,大概二者兼而
有之吧。
到了我也该到校上课的时候,当我走进校园,就看到一群早我到校的学生们,
正聚集在一个开大会常用的主席台子前边。我也走近去看,还没用我挤进人群,
远远的,就看到了妈妈。
那一刻,我简直蒙了头,连天也在打转了。妈妈和那个经常到我家批斗我妈
的校长林大可两个人,全都被五花大绑着,紧紧地挨在一起,深深地低着上身,
高高地撅着屁股,一动不敢动地勾在台子上。林大可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巨大的
牌子,牌子上写着什么我已经记不起了。妈妈的脖子上却是几双臭鞋,那就意味
着,妈妈和这个同样和她撅着的男人,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也就是搞破鞋了。
这林大可,当时有四十多岁,原来曾在国民党青年军中任连指导员,后来起
义了。到我们下放时,他正做着我们公社学校的校长。他是全公社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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